2025年6月18日 星期三

我今年三十五,兩歲之差,剛好跨過了妳那年停下腳步的時間。

三十三歲。2007年。妳離開的那一年我還年輕到以為時間會記得一切。現在才知道記憶比時間更脆弱。它會掉色、模糊、裂痕,甚至整塊剝落。妳的聲音、妳的臉、妳滿臉怒氣時說話的方式,全都開始成為一種概念,而非確定的畫面。

我偶爾會問自己——活得比妳久,究竟是什麼感覺?像在借用妳的時間過日子,還是偷走了本該屬於妳的人生片段?那些妳經歷不了的事在我生活裡過著,像是借住在妳未竟人生的屋簷下,每走一步,都是違章。

還記得那一年我看過一部紀錄片,關於日本富士山下的青木原樹海——一片靜得過分的森林。鏡頭跟著一位社會工作者在林中巡邏,撿起被風吹斷的膠帶、偶爾,他會遇上一具遺體;偶爾,他能阻止一場離去。

讓我最記得的,是他說的一句話:「當一個人死去,周圍的人也跟著一起死去了。」

那句話像釘子,一直卡在我心裡。也許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才明白妳離去以後,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也在某個層面被一併抽離了部分靈魂。

或許很久以前,某個時候片刻,某人已經悄悄放棄了呼吸。

妳的世界崩解時,我還來不及長大。現在我終於走進這年紀,才開始明白,那並不是結束——只是我們誰也撐不過那段被壓縮的重量。

願有一日我能記得妳的方式,不是靠努力回憶,而是自然想起,就像風吹過來的方向,不用尋找。

2017年6月21日 星期三

尋寶

回到家裡已是深夜,我走進了那平日也不怎麼多看一眼的房間,四處空望並希望能夠留住任何她留下的東西。床頭至尾處的箱子和衣櫃裡格外的整齊乾爽,因為媽媽昨天給收拾了一遍。半開衣櫃裡的抽屜掛住一只配著鑰匙的鎖頭,以前收藏的現鈔被取出,床頭櫃平日塞滿的日常用品和藥物也被處理剩下一袋一袋將被捨棄的多餘物。

在熟悉的氣味中找到了她以前佩戴的佛珠和耳環,同時發現四處零零散播的糖果與香茅精油,都是拿來應付血糖過低和手腳酸麻用的。手抄的電話簿因為不善應用手機的便利,一頁接一頁的電話號碼沒有太多熟悉的名字,除了十多歲就私生孩子的表弟的聯絡給寫最大一個外,卻寫住自己許多年前被換掉的手機番號。

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窗戶下隱隱掛住的舊式年曆停留在去年的二月十六日,還是她怎麼悉得將被我禁用的黑木籽藏在血糖測試片的罐子裡。指著兩點四十五分的鬧鐘裝著不合廠規的電池、躺在衣櫃裡的玩具跑車的來由,還是收納格內各個角落都存有的零散鈣片種種,都在眼前披上一陣穿不過也走不完的迷霧,掛滿身的愧疚感更讓視線模糊了起來。

房內所有彷彿一場永遠都贏不了的尋寶遊戲。好多好多事物不許在追問也沒得再追問,因為她再也不會為方便走動而徹夜開著大燈入眠,或是夜深人靜和鄉下一樣也是喪偶鄰居大叔電話。她一生早在那夜那加護病房中,潦草地被儀器顯示上數條直線歸零,潦草地沒能當下意識到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2016年12月18日 星期日

归来

如果工作办事不如意,我总会躲到工作地点的露天停车场上散散心。

在其中一夜,当时晚间九时正,景色迷人,吉隆坡的夜线依旧温柔,却丝丝回扣着二十六岁的愤怒与失望。望一夜的倾盆大雨浇湿、望眼前一地的干燥唤起自身的原始和浮浅,呼唤起心底的动力去交换一夜的舒爽,我说的是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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