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9日 星期一

阿拉貝斯克


九月的雨下了千萬年,將窗外挂滿灰。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著門外腳步漫漫,逐漸靠近。是從醫院洗腎回來的外婆,提在手上的藍傘,和拖鞋一樣附滿水滴。

起床氣像面具般緊緊套在臉上,我緩緩地叫人,再看著外婆置下傘具走到我躺著的沙發前。不怎麽甘願的坐起身來,讓出一邊空位來。

洗腎過程使外婆暈眩,加上回家路程更是煎熬,相對思緒不整的自己,我從她眼瞳裏看出無止盡的黯然。那股不舒服,黑壓壓的迫使自己的良心,還有以往無拘的樂觀與開朗。

能否什麽時候,看得見外婆的步伐遠離沉重、肢體不再僵硬的驅使下,在細長的走廊上漫步揮灑重拾的青春,在柳暗花明中找尋屬於自己的另一村。

還是背部的抽痛得以全消,恢復曾幾何時仲是曼妙的身軀,跑入養活幾代家庭的橡膠林内舞出阿拉貝斯克,腳尖淩步于大地上,生生不息地相連著。

那幾刹那,沒有痛楚,沒有苦海。以極致為限度的美好時光,與芭蕾奏起舞曲的巔峰。

當長廊的景象破碎成窗外的巷子、橡膠樹林幻滅在斑駁的草坪,剩下的只有我和外婆一起坐在沙發上,微風徐徐的午后時光。我倆不約而同的微笑起來,凝望著散開的雲層讓出一片晴。那時心裏,不知哪裏撿來的堅信 —— 一切將無恙。

2012《相信着・自己》图文

2013年4月27日 星期六

不可能的腳步聲

痴望著容量所剩無機的咖啡杯。因爲某種不知名的理由深怕著,不敢偷看右方的扶手上

提著半醒的魂,我重新入座在雨後的咖啡館,用待考的筆記開始這來得不怎麽準時的新一天。帶上耳機播放著熱血的沸騰,可是基於酒店大廳裏的位置,凡步入一群來歷不明的住客或旅行團,吵雜便洪水般灌入歌聲背后成了不太搭調的和音。

五月的日光看起來比夜晚長,七點過了一半卻挂著五點的天色,就好像那不老的幽曲,一齊演現在眼前。金黃着邊的剩雲,閃出了無底的靜諧。如此自我的世界裏沉醉著,難怪考試準備特別慢。能夠牽引著自己的,還好仲有桌上待命的筆記,和一杯正在失溫的美式長黑。

待啃的課章是有夠多的,排山倒海那麽多。

不忘,每翻過幾頁課文望開別處的那一霎,視線能及邊緣總會毛骨悚然的閃過蘇格拉底的黃色影子。闌珊步過右邊的扶手上,她一如往常的高姿態,滑行般無聲的經過。而這樣的出現方式沒有絲毫的不速之情,反之更像踏在回望過去的窗前,即使沒有直接性質的面對與觸摸,亦是溫暖舒服——好像河流沖刷著河床般,慢慢地,慢慢地撫平每道時光搬弄出來的皺褶。

聽弟説,曾看見蘇格拉底出現在家周圍徘徊,我沒有多加揣測,打從心底地接受成立他說過的一字一句。她,或許真真正正的回來過吧。

回神過來,時間敲打著十一,咖啡館即將打烊。

頭昏腦脹背後,痴望著容量所剩無機的咖啡杯。因爲某種不知名的理由深怕著,不敢偷看右方的扶手上,只讓模糊的記憶與當下交會出一陣陣強烈的搖晃,與那迷信的右邊視角並存著。(或是咖啡因導致心悸?)

我是否依稀聽見,透過空氣傳遞而來的提醒——收拾心情啊,應考生。

然後聽見一段漸漸遠離的那不可能的腳步聲,接著平息。

2013年4月24日 星期三

蚊子



學期已結束,我現在是個應考生。期末試被安排在不長也不短的兩個禮拜之後,雖碰着該念的東西卻也算不上是充分應用的。午後烈日中讓視覺掃過一篇接一篇的筆記上,完了一份就機械的接來下一份來啃,這樣持續著幾天后,在某日一場傾盆大雨中被其中的閃電一嚇,靈光閃過一份不知名的清晰。

心底雖然十分清楚看過的前列腺或更年期早以被抛出遠遠的腦後,可是眼前的這份鎖定讓我興奮,驕傲得不容自我。看著白紙被複印機烤出的痕便是接領自己通往以後生活的票根那麽抽象又遙遠的事物倏然變得如此的實在。有時紙張粉墨的品質再好一些的話,還可以讓指尖感覺到那字句圖型的存在;淋巴腺的觸感像附滿凸印的散文書封面、動脈就好想在觸摸一直被壓扁的米飯如此這般。

室外雷電交加,我確實在那比殯儀館還要冷的圖書館裏這樣念起的。而这般黑暗又婉轉的樂觀,不得已的一層層掩蓋掉堆得像山一樣的筆記的背後的自己,接著間斷式的小心悸不能平復。頓感前路遙遙的明朗,將自己帶到健身房的舉重器上嘗試甩脫這不屬於自己的念頭,可惜勞力的幣值不相等與心境,再累,也不會接受外匯的。

我就也,又拎起正面背後的恐懼回到沉睡的家裏尋找抒發管道。房内悶了許久沒出路,雨還是不停地下著,脫了淋濕的上衣就坐在歷史超過十年的 3V 塑料以上思考好久好久。。。知道那時,正當起瘋之際,再一次地從眼前,閃過一道晃動的黑影依一條亂七八糟的航綫飛離我手臂。對,就是媽愛心培養出來的飛蚊,吻了我無數次又不負責任地,以粵語殘局裏抽完完事煙的色員外姿態拍拍屁股走人的飛蚊。

瘧疾!登革熱!黃熱病!腦膜炎!找到了,還我。。。。。。!!!

2013年4月22日 星期一

提古斯

一進門即見提古斯躺在客廳的地磚上四腳朝天,仰頭倒反的視覺望著我們歸來

那雙仿佛看透宇宙的眼眸,已經不是抵達檳島後的第一對了。

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蘇格拉底的那個下午,正準備上學去。不放心讓她在室内獨處,穿鞋時反射性地將她抱出門外,待會出門時再小小會面。被持出外頭的她無奈回望自己,那觸凝重的眼神隨著閉門時扇起的風颳在心底,成了一股永續擴張的真空。

過後,蘇格拉底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門外,小伸懶腰後陪自己出門又陪自己回家。

雨後的喬治市還挂著陰霾,沒有準備好雨具就讓手機來導航,由俊的家朝著兩公里外的皇后路走去。路上一連下了兩次雨,也躲了兩次的雨。順道重訪拍袍街的老酒店也好,新街上吃點心也罷,以前常見的貓咪已無跡可尋;而以往整天矗坐販賣鷹嘴豆檔口邊的那一只又胖又老的棕色土狗,不知也上哪了。何止。空氣中的咸膩猶在,曾經廣闊的藍天卻因爲建築林立而令人窒息。

畢竟都四年了。我坐在皇后路的咖啡館裏晾乾自己,一邊痴望著爬滿天井旁的攀籐岑著陰天,想象著蘇格拉底也跳到自己的腿上,用那遙不可及的眼光,一起欣賞這份潮濕。

放鬆之際,心裏殘存不放的緊綳壓抑,隨著徹夜趕路的疲累瞬間爆發,不可收拾。

面對櫃檯的我別過臉去,忘了時間過有多久。直到那渾濁濕厚的水氣從衣肩上蒸發、直到她也在重設的理性背後漸漸消失于島嶼雲煙後,才拾起腳步往那沒有方向的迷城中繼續遊蕩。

天黑前和下班的俊會面,看完周氏橋回到求宿的地方。一進門即見提古斯躺在客廳的地磚上四腳朝天,仰頭倒反的視覺望著我們歸來。與黑茸茸的生物四目交接,我突然想起遺留在咖啡館前,那把新買的黑傘。

2013年4月15日 星期一

重遊檳榔嶼


抵達喬治市後下車的第一步便是踏入水底,還清楚記得早些問了司機檳城是否會淹水而遭否認,那差不多及膝的深度好讓我詫異的迴望車内那無言的表情。一同包車的兩位深圳少女利落地下車提行李,很快的就消失于街上的某棟老屋酒店裏。計程車也隨即開離,拉出整街長長的水紋來。

還是不敢置信自己遭水災,看著周末的老城沒有人煙,還有滯留在街上拍攝的法國遊客興奮不停地攝像。幾棟房子門前見得年過半百的老人提水桶將水往外潑,和道路上駕駛經過的車輛機車交叉划出一道接一道繁複複雜的漣漪;待瀝青路上的水紋回復平靜,成排建築物的倒影又出現在撫平的水面上,這般過程反復上演著,即使雙腳還浸泡在那潭死水中也讓我看得出神。

因爲淹水,計劃前往用早餐的門市營業不了,淺淺被拒在外只好呼電話,再小心慢步走出南華醫院街的咸膩氣味,到位置較高的檳郎律上和俊會面。見到對方后的第一句,就說我連雨都帶來了。「來路也蠻坎坷一下」我心裏想著一邊暗笑。

久違的檳榔嶼,是否也該下過一場轟烈的暴雨才能洗滌我眼下的濾鏡,好讓自己能用一種重生的眼觀來看待呢?

2013年4月9日 星期二

延班車

濕漉的港口迎接著,一下車便是漫天的水花濺過車頂。火車頭的煙囪還冒煙,沒有停息的意思

溼了一個星期的手背,流著汗不能停息。北上之前還以為能夠讓路程舒適些,特地洗澡后才出發,可是怪毛病依然不放過,火車還未上著就已經一身的汗了。

長途火車座位在前排,可以清楚地看見門外的人來人往。不熟悉的眼光,都依著長長的走廊並列著開往同一個方向。車廂老舊,空調沒有正常運作下,車廂節數本應自動運作的門因爲搖晃時而開啓時而閉上,看得座位上的自己一片空白在心底。即使班車延誤,我還是開過走過一扇接一扇的門來到這個長形排列、左右搖晃的車廂裏。帶我暫時離開身後的一切。一夜間分隔兩地的自身,不知道是否應該為拖延在身後那長長的影子,感到欣慰還是不責任。

背包擱在頭上的置物箱裏,剩下一條肩帶在外吊著亂擺。那影子在視覺可及的範圍中不合作的令自己不時往上看,小怕途中會突然掉下來誰的頭上那麽大吉利是似的,不敢太多想象。相反的也投影在對面墻上的電視黑幕中,上演著一齣無聲重復的啞劇,規律地、算時性這般充滿使命殷勤難以阻止。

廂節中有個年輕人自我座位以後,開啓另一扇到外面的鐵門抽著煙火,不能完全明白列車開的再是晃蕩不穩定,他依然沉醉在那車廂閒僅用來如厠(火車裏的小廁所)與同道的空間中,口口呼出一朵一朵即刻就由氣壓抽出列車以外的白煙。或許,除了當下坐在能夠帶領自己離開一切的座位,不比那昏暗窄小又依稀站上尿酸氣味的空間裏,正上演著一幕幕高速閃過的沿路景象,不能承擔一絲的滯留與定格,永無止境的變幻著。看著戶外的他眼裏,流露出永無止境的遙遠。

上了車不久候就睡下了,然而頭昏腦脹地輾轉一路讓自己無數次地睡去又醒過來。睜開眼時窗外那移動的景象總有一輛盞平速開駛得車燈。後座那抽煙的年輕人早在好多個站目前下車了,換上一個包頭巾的中年阿姨,倒影在身旁那副頗大的玻璃窗中呼呼入睡。

七個小時的路程,還是會到的。

濕漉的港口迎接著,一下車便是漫天的水花濺過車頂。火車頭的煙囪還冒煙,沒有停息的意思。闌珊步伐走到了大廳卻見人潮擁擠,只好躲到室外加蓋的食肆去。沒有防雨的準備唯有暫時候命,告訴俊會遲些抵達後哪兒也去不了。

睡眼惺忪的矗坐在塑料以上,隔壁坐著自己的行囊。因沒事做,把玩不知何處走來的小貓,看他不時與自己對望,讓我憶起以前的蘇格拉底。渾看他黑黃不齊的毛髮中,我當下就忘了漫天咆哮的水花,還有滯留在頂蓋上尷尬滴下的漏雨。

2013年4月3日 星期三

侯麗

五彩的世界裏那時的我,候著一瞬接一瞬的迤邐

踏著懷疑的腳步,我被帶領進入沒有約束的格局裏,還有待擴大的眼界去應節今年裏的第二個春季豐收。經同學介紹第一次參加侯麗節,城市裏的一角中高挂節慶的氣息,就連空氣中飄散的顔料粉灰小嗆,天上飄來的陰霾也抵擋不了。

往天伸手,一如往常地想要抓住那瞬時不定的流動

入場時就被兩位守門的叔叔往臉上擦拭顔料,隨口送上滿心的祝福——候麗快樂。前方較擁擠的人群中滿溢著喜氣,除了水車上的一群攝影師矗坐外,我們都開懷的笑著,樂此不疲。

除了水車上的一群攝影師矗坐外,我們都開懷的笑著,樂此不疲

水車前有人灑水,取景時也下了漫天的雨。夾雜著乾涸顔料與濕中我再往天伸手,一如往常地想要抓住那瞬時不定的流動;那水花、那雨滴、那顔料點綴著的空間,毫不猶豫的從指間流逝,不能把握的一股聖潔,與自我的坦誠。

很高興見到你 Darren

五彩的世界裏那時的我,候著焚燒女妖過後遺留下來的迤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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