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之前老爸在舊巴生路段的某棟公寓中曾擁有過一座單位,作投資外,也因爲九八年隆市大制水,停了好幾個月的水供逼不得已的上那兒去避難。
小孩子的邏輯到現在還解不了,怎麽排屋制水,公寓倒是不用呢?公寓設備包括泳池,也一如往常的注滿有色瓷磚反射出來的碧藍,讓整堆整堆的小孩們一躍而入去一齊爆珍天物。晚上還得和大人回家去等水車,然後將用水成桶成桶的盛入家裏的蓄水箱;折疊式的戲水池總算買值得,和許多水桶一同晾在戶外集雨水。舊居的窗戶望出五顔六色的塑料佈局像是個花陣,等著雨後,大人和幫傭們一起出外收穫。
盥洗煮食沒轍,又被帶到公寓的單位裏邊解決,時間允許便在那潦草的度過一夜甚至周末。代理濾水器的幾個親戚朋友紛紛上門廣告叫賣,那段狼狽的時候。
那裏亦算是我住過最高的一個地方吧。記憶中是十七樓的單位,陽臺望出的風景能夠看見當時就讀的小學,多年前關門大吉的診所還有隱約在山坡一頭的家。遙望著那麽多東西,除了偶爾不公德心地飛出一兩架紙飛機過癮一番,沒有盡頭的垂直飛行到幾條街外,再看它落到陌生的屋頂上不能觸及的永置那方,也為自己小小訓練了方向感吧。
有日晚間睡不着,因爲頑皮在廚房的天花板上留下讓老爸不可思議的紀念品 —— 腳印。
缺水時間告了一段落後,老爸陸續找到租客,兩個家之間來回的頻率也相對減少。單位鐵定進不了,最遠的地帶也只有五樓的讀書室和泳池那處,直到幾年前聽説老爸已將單位賣出,十七樓陽臺外的那風景,隨著暫擱在生活的某個陰暗處了。反之,在目前居住的地方,還可以遙望到那座公寓上,密密麻麻的窗戶排列中,其中一扇窗的背後,應該還存住自己走過的足跡吧。
應該有十年了吧,我説服自己。圍繞在那座白色的過去裏慢慢的長大,改變,漸漸地被周圍的世界馴服的自己,早已記不起住宅區上的那座山背後究竟是什麽東西或地方。記憶中的視角也隨著日益尖銳的眼觀,反之被黑色邊緣圍剿愈來愈狹隘。模糊凝滯的畫面除了有次煙霧遠從印尼來襲時籠罩的白色帳物,樓下的幾條商業街道,就別無其他是我得以喚迴的了。
雖模糊,可就是那麽一個點,沉穩不動的錨在顯眼的過去閃爍著。
最近的一次重訪,我走入友人的單位家中。二十五樓的高度無差,進門時走廊的盡頭便是那片好久不見的景色。看出落地窗外的夜空猶如身處真空狀,黏膩濕氣打發不掉,同腳下街道傳來的聲音在無底打轉。天被染成暗紅色與氣壓一齊催人入眠。晚風引致,七月的清醒空氣讓冷筍在體内湧上,跟著雞皮疙瘩起來。知道風雨刮起,我才從命退下,將趟門鎖上囘房。
挂上滿身溫暖和滿足,我轉向枕邊人緩緩一道 —— 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