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日 星期日

我是阿畢:小人篇

我是阿畢,生長在赤道邊緣的一個熱帶小國。這裡有世界上最大的花朵,也有比任何食物都好吃的仁當咖喱。城市裏有高塔,大道上有路霸,巴刹大販能講價,廁所裏邊有塗鴉。就是一個看似什麽都有的國家,也聼起來什麽都沒有的國家。我的成長,往往就和有,與沒有,你有,他沒有,我有,誰沒有那樣被壓迫過來。它可以是物質,也可以如煙飃茫。三大種族我都愛,雖然不常公開言論有關各族衝突的時事,但好人還是不難遇見的,只要不是路霸都一樣可愛。因爲學業和生活習慣,平時也極少閲讀與了解時事,目前知覺眼睛開得明就足夠了。當然如此想法如此天真,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我就只能做到這啊。

我沒有一個美麗的家鄉,因爲有兩個。城市裏往外駛,南北大道前的兩面為建路鑿過的石山有橙色燈光,那是我的記憶,一路往北直到玲瓏鎮。玲瓏鎮真玲瓏,一條街節外生枝,面積也不廣,徒步逛是沒有問題的。那是我嬤嬤的家園,那裏她可以騎著腳車四處找人,身上總是帶著鋼筆,手提電話,和抄滿奇特號碼的小本子。那號碼的來由可廣,往往都是鎮裏中年至老年人生裏的一絲絲靈感,有時是路邊看見的蝴蝶、看見車禍就抄下車牌,或者得空翻翻電話簿。撥一通電話,富貴就在眼前。新年過節嬤嬤一定會很忙。

玲瓏往北再走個二十分鈡,就是愛育嘉拉新村。出世以來的幾個月的我都耗在那裏的,因爲有婆婆的照顧,還有過世的公公讓我當馬騎,回想起來真造孽。我沒有爺爺奶奶(除了嬤嬤),比父母在長一輩而認識熟悉的,就只有他們了。村裏有個大蓄水缸,那個我特懷念。四四方方長得敦厚樸實,很好靠近。婆婆家就在水缸下。以前外公婆是割膠人,一摞一摞的膠果提回家曬,午後是仿佛牛屎的酸味,傍晚像雞糞。每當下雨膠水收不成,城裏媽媽就會吟吟暗嘆。大雨大在鐵皮屋頂上嗒嗒嗒嗒,好像倫敦鐵橋似的。但是幾年后老家整修,沒有那麽多古早味兒了。

一嵗前後爸媽就把我抱囘吉隆坡一起生活,弟妹當然還未出世,一家四口住在三房一廳的單層排屋。那裏的記憶日漸模糊,記得的是航道下的屋子每天都能看見飛機越過一抹傍晚,哥哥不知粗了那根筋和飛機對話起來了,用盡力氣只有偶像劇裏的那種心靈呐喊。我沒童年,一旁看著發呆也沒有發言權,四嵗前的我就只有安靜的觀察。媽媽說過當初剛來到城裏一起生活不熟悉,沒有外婆就盡是哭著。領了爸爸的情卻不怎麽愛粘媽媽,晚上哭完外出的爸爸,就順手的往睡着的媽媽腳底下施展“一陽指”,弄得她好不爽。哥哥?唉,我依然被欺負著。那樣百無正經的生活著,也是二十年前了。

以前有只家犬叫丁噹 ,小小體型跑起來像一只鹿,頭腦卻精的。除了家傭我就和它最熟悉,午後一起吃花生;你一口我一口的做法嚇着爸爸媽媽。閑閑無事就從窗口探出看它,赤道綫上的猛烈太陽下卻能睡得如此安詳,前後腳扳直像船一樣。回想起還真的滿佩服它的。那時我不過五嵗,喜歡就靠近它左擁右抱,不喜歡的還能撇下半天不見面,直到上學時候。丁噹 不在了啊,聽説是爸爸誤用太多除蚤葯毒死它的,晚上獨自走出屋外看看最後一面,十五年后才知道那天傍晚丁噹騷門求救,最後還是於事無補。我多半是那時候開始愛上狗的。以前的小人生活裏沒有太多事務能人我擺佈,精神也自然用去“擺佈”小動物們了。

那樣的生活維持至上幼兒園的時候,爲了減少距離,家裏也容不下我們了。媽媽懷著妹妹,一起搬到離舊居二十分鈡的住宅區去。家裏終于有樓梯了,興奮得不得了。剛搬入時常常叫爸爸卻找不着,就因爲多出樓上這種空間。因爲整修不多,前屋主是基督徒,新家外貌十分基督風味。門口兩邊的窗口,睡房裏的衣櫥,窗口上的鐵花都瓖著十字架,過後幾年也常收到前屋主的信,多半寫著洋名函授。

出生在小康家庭就像栽在溫室裏的小花。風吹雨一打就折了,我意思著自己。道理再對,也沒有發言的勇氣,事情不對,也不見得補救的毅力。不是家裏沒教,給牛脾氣擋住不肯改變罷了。“勤、樸、勇、毅”,我小學的校訓,看來是失敗的了。且説小學的生活吧。現在回想眼中的華小老師多半不平衡,思想偏差的過分甚至於把學生當出氣桶。爲了最整潔班級的殊榮,我還因爲使用課室后的字紙簍被抽了一鞭;一句廣東話方言出口、衣服沒燙校鞋不洗,到帶圖畫書到校去小看(兒童有宜)都會被那群討人厭的巡查員言行侮辱一番,再被老師或校長“獎”一記。

被動怕事的性子多半都是那裏帶出來的吧。但是坏景不長有。記得有某年某天的最後一課,班裏同學興奮著回家,臨教(是臨教哦!)被氣得全班施鞭,也因爲學生人數過多,完事后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有十多分鐘了。乘坐校車回家的我們被丟了,看著同學會不了家哭著沒轍,我暗自溜出校門走路回家了。沒做錯事而被罰,自然覺得委屈而哭了,晚上也和爸爸告狀,卻沒有得到太多理會。第二天,老師挂著大便一樣臭的臉走入教室,表情繼而變痠,然後哭了!!!我的媽呀。聽説是某學生家長上前投訴,老師還因爲處罰不當被校長訓的過分,劇情倒反,看著老師蹲下暗泣的班上鴉雀無聲。坏心眼的我倒是心涼了不少。。。

往後還有幾位老師一樣不正常,看不順眼提了刺耳就別再回味吧,因爲我記仇,當衆且無故侮辱人的人不必原諒。他們教的爲人師表。

當然小學生涯不止有仇恨,美麗的時光總是有的。學校有體育這門科目,實際上就是讓我們自由活動。學生們也依顔色來組別,怎樣分類都是依老師方便,或者每幾年就更換一次,除我例外,因爲我常青,一至六年級都是青組。不想中學那一樣麻煩,以前就愛上體育課,十多個學上操場上玩“追追”、老鷹捉小雞、ice and water。。。特別是三年級飽受老師鞭策與折磨,最終忍不住被落到放牛班去。起初内疚也十分羞愧,但是發覺尾班的同學性格合得來,也能玩得特別瘋。

下課休息總不愛吃飯,一夥兒留在課室裏比賽趕作業的。讓我懷念的不在于快慢與輸贏,而是能夠在資源有限和校規亂罩的情況下,還能一起快樂相處一班級。一點也不像三年級時派去的“精英班”那樣,我不愛那樣的生活。雖然放牛班裏還是鑄下不少的大錯,但我還是快樂的。懵懵懂懂的兩年后,我就升中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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