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了寫回憶錄的舊習:不管距離明年還剩多少天,只求感覺一到,在昏暗的床邊燈下趴著敲鍵盤來敍説一年的左右上下、起承轉合。這篇文,是肚子裏裹著晚餐時的兩份香蕉葉飯,三毛的《萬水千山走遍》在一旁陪伴著,攝氏 20 度的房間裏開始的。這時床上凸出的彈簧點到肋骨,好不舒服,眼睛内則癢癢而溫熱,但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倒是有剛才早上為開學新年消費過度的良心和疲勞。
說開始,我的 2011 是來得既期待又甜蜜的,去年第二學期的努力修得成果,讓今年末學期可以好好的再休息一下。周休二日變成四日,上學日就在星期二、三、四;最後一堂課結束于清早,完課便拍拍屁股走人,重復一連四天的放肆爆肝與縱容。説是心情好,還可以順便出走,車一開就開到柔佛彭亨去了。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四個月,比任何上學時期都要美好自由,非常難忘。
好景總不常如願,除了突如其來演變,把我搓捏在低地下。由於入學資格在學業途中改變,升學路才上了軌道,一切又被打翻。當時我和幾個印裔同學首當其衝,開始考得再好,還是不能上大學。我們不甘心,不斷地申請投訴、申信、申請中學資格重考、見學術主管、大學學生部總監,因爲這不公平,改變往往在最後一步落實,讓我們更加難以接受,展開了五個月之久的心理拔河戰,考足身心斷其筋骨。不能如期原訂開學,事情直到開學后的第三個星期才告一段落,高教部終于回函特赦,自己仍覺得有理實在。守得云開,終于成爲大學生了。
這一下蹉跎,讓我升學路上遲了整整兩年。
沒有讀上醫科,還是預料中的,因爲我沒有學業資格,即使重念先修班,五年間的學費對若老的父親還是極爲沉重的財務負擔,家裏方有弟妹等待升學,拼不得也念不起的。而現在大學裏念的,離開醫學係一步,便是藥劑。生命重拾方向,未來也不再黯然無光,我感謝周遭的支持,還有曾被我的無知誤解的學生監,請原諒我當時的愚稚,一味的打擾與無建設性的疑問和猜索。心有餘但力不足,你們的恩情如山難報,我只好以努力盡量回饋,久久牢記。
寫著寫著,來到第二晚,看來夜貓子的個性是骨子裏的了。還過三天就是聖誕節。身上提著一天來的油膩與粘灰,三顧茅廬似的逛了三次市場,求得三天的蔬菜和橄欖油。用剩的咖啡豆我裝進一個小玻璃被,放在房間的書桌上,夜宵回來,就聞道咖啡香。現在除了腿上的手提電腦,微微黃光,三毛的美洲遊記,就沒有別的了。
説三毛。我是重新愛上她了,她文字。短暫的一生是不凡的經歷,爽朗而細膩的篇記帶她遊覽列國的感動。照片上的她不笑,而兩邊嘴角的微揚自然而瀟灑。雖不忍領讀她喪夫之慟,卻禁不起饞一口氣再買了幾本文集,好讓我空虛深夜裏能夠細嚼慢嚥一番。對生命的坦蕩,愛戴更是不時在家書、遊記裏渲染著,而在逝世后自殺論謀泉湧般的面世,心想還有誰能直視的,是她文字裏留下那濃郁的迤邐和輕狂、痛楚貧瘠逼出的浪漫與瀟灑。不能否認魯豫的對三毛的形容 —— 那麽的 sophisticated 。
我選擇閲讀來。再枯燥,煩惱的學習生活裏閲讀是一片樂土,讓我放下一切的暫時性放縱。一頁復一頁的驚喜悠然,奪眼而入,撬心而出。帶我游走滄桑的安地斯山脈、走過陌生的南京、疾步奔跑銅鑼灣、再回到柔佛苯珍裏的“咸溼電影院”,如果讀万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沒有基本的了解領會,豈不是瘋子闖天関麽?心想除了旅行時的壓力驅使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事物會讓我那麽的如痴如醉般的依賴;那最原始、簡單、一頁復一頁的感動。這是我虛度無盡的光陰后給自己的一個解釋與安慰。
熄火下車,走入半開放的印度茶室去,周圍什麽人都有,各自桌上不是吃東西,就是閒話家常。空氣中彌漫著水煙的香果味,沒有香煙來的嗆,卻比香煙有害多了。電視銀幕直播球賽,右邊桌的客人手上有條小蛇盤住一邊聊天,前方坐上一家人當中有一位女子笑得極極燦爛的,好似有點歇斯底里了,卻不顧周圍的別人是否被打擾。老友桌上你看我我看你的,點了點吃的,繼續無聊家常。不時望過茶室隔幾桌上,認出小學時的玩伴,再隔幾排,做著中學同學,想起以往沒有理想志願,但過得輕鬆自然的小學生活,十分懷念。
隨著年齡增長,認識的人也跟著多了,但來得多,去得也多,生活沒有因此變得比較多姿;朋友圈裏能談心的交了幾個,而厭友還是有的。連上大學也意味著更多的社交際遇,充廣人脈之餘也可認識認識未來的步伐和同行;隔住笑臉皮下我雖然不常肉不笑,但是偶爾的應酬對付還是無害的,被許可的,也可惜的認爲這是長大的負擔。因此覺得丟了自我與真誠時讓我頓感失措,還得不時自我安慰,説是漸入社會的基礎預備。
不忘交過的朋友,也差些變成愛人。還有幾次失足於一廂的情願裏讓我飽嚐相思的痛楚,有幾次還沉重得透不過氣來,橫淚數日,再讓時閒來洗滌那悲感交集和浪費生命的罪惡感。曾幾何時那麽簡單的聯係變得日趨複雜,渾濁與粗糙;潦草的人際更是從哪竄來,讓自己永不得安寧。這些話題有待觀察,我覺得是一邊長大,一邊細細咀嚼出道理來的,只要還是用愛誠去面對人事物,沒有急於製造改變和方針的需要,一步一步來。眨眼間,今晚又是平安夜了。
來年一步一步逼近,還有三天。生活也因爲健康運動的訓練恢復正常,那爛思緒也清晰的連等紅綠燈都會使頭皮發麻,朝九晚五,讀讀資料與步驟,不斷的復新臉皮:“多謝支持我們的健康醒覺活動!”,事後也不忘作作些死小錯誤被學姐長抓,檢討,重復,再錯誤,檢討,再重復。自己不醒目,還能怪誰呢?
2011 還剩兩天,訓練完畢,回家發現房間家私被傭人大幅移動,就帶著整天的氣和家裏傭人宣洩,沒有大聲量長句子,卻字字帶刺,一口氣說完后就跑囘房裏窩著。老媽說我不駡人,卻把人道理得狗血淋頭,垂頭喪氣起來。現在,我也後悔說出那一些話來了。我不該語帶脾氣的和人説話,希望她們能原諒我,天啊,何時才能連接我的脾氣和理性。過生活我自認逍遙,但口是心非,發生小插曲說沒關係,裏頭還是癢癢的。不知該否認定這是得失心重的花樣年華,即使小事都可以被影響好幾天,情緒更是不穩定得整天不舒服。一點也不正常,也看出今年裏因爲那思緒弄出不少鳥事來。真糟糕。
正式踏入2011年的最後的凌晨。雙手不再扶著方向盤,熄火拉開車窗,擋風鏡附上薄霧,和很多年的最後幾天一樣,再等著某人。話說又有誰不是在等待的呢?如果不睡的話;等待過年前的期待,倒數中的緊張,和比往年特別少的的煙花爆破,一拍一節的提醒自己已經環繞太陽一周,缺還賴在床上無動於衷、只步不前的窩囊與逃避。知道戶外回复黯然的死寂,才重複每年和自己的對話:請收拾情緒,卸下步後沉重的不如,踏入快車駛往下一站。對,如果拿得起、放得下,就得柳暗花明後的怡然,未嘗也是意外的收穫,獨覽滄海月異。我廿一的生涯就輸在"放下",無可否認。但薄霧中的柳花如何參透,我會讓時間去洗滌。
而事過等待后的現在,仰望今年最後的日光,心理卻是空寂而惆悵,難以解釋的事故與思緒蜂擁旋繞。看不出的、放不下的、得不到的、拿不起的、動不得的,圍起一道高不可攀的墻,一塼一木地等著去瓦解。眼中的成長不再是細胞增生複製、日漸長高的簡單。
所以,出走吧,挽回生活裏流逝的所有。真誠地、明潔地走看接下來。
所以,出走吧,挽回生活裏流逝的所有。真誠地、明潔地走看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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